36、全乡人民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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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刚才梦里的景象，我才醒悟过来，自己很久没去看望马蓉。虽然此前我对李金明说过不再去看她，但我心里还是放不下孩子。揣摩半天，决定还是去。

    刚下楼，碰到薛冰提着袋子过来，就招呼她说：“薛老师，没课啊？”

    薛冰看是我，停住脚步说：“没有课呢，我去看看我表姐，陈秘书一起去么？”

    “你表姐是谁啊？”

    “马蓉啊，李金明的老婆嘛。”

    我脑袋一麻，奚枚竹不也是她表妹么？怎么又跑出一个表妹来！

    “你是她表妹？那奚枚竹呢？”

    “她也是啊，她是姑姑的女儿，我是小姨妈的女儿啊。”

    我吐出一口气，乡村的关系就这么复杂，三步之内，必有亲戚。

    我说：“好啊，我刚才写报告写得满脑子浆糊了，走走也好。”

    在供销社买了白糖，我们相伴着一路朝马蓉家走。

    薛冰的身上传来一阵栀子花香的味道，这种味道区别于化学产品的浓香。化学的香味让人头晕，而她身上的这股淡淡的香味，却让人头脑分外的澄明。

    走了一阵，迎面遇到柳大权书记和郑乡长，柳大权夸张地指着我们说：“老郑啊，你看，多么般配的一对人啊”

    薛冰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她嗔怪地说：“书记，您不兴开这样的玩笑哩。”

    郑乡长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他永远都是一副病态，即便在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他的脸依旧惨白得像毫无生气的秋天。

    “薛老师，我老柳不开玩笑呢。我说真话嘛。”柳大权笑哈哈地打量着侧身的薛冰：“你看，我们乡最美的女老师，是我们苏溪乡的一宝嘛。”

    我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柳大权问我们，在路边的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我说：“薛老师去看她表姐，刚好我出来透透空气，就一起陪着她来了。”

    “去看马蓉啊！”柳大权抽出烟来扔给我一支说：“陈秘书，你代表我们乡政府去看吧，这段时间忙得都快忘记这回事了。”

    我连忙点头。

    柳大权拍了拍身边的石头说：“都站着干嘛呢，个个像树桩子一样，晃得我头晕。找个地方坐下来嘛。”

    郑乡长笑咪咪地说：“你们坐，我站着就好。”

    柳大权理解地说：“老郑，你就站着吧。你那身体可不能乱坐，别让寒气钻了。”

    我只好挨着他坐下来，薛冰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找个石头坐了，低下头扯着脚边的狗尾巴草。

    “陈秘书，昨天我跟老李核算了一下，全乡四千五百个人，全部派款加起来不到五十万，加上乡财政这些年省下来的六万多，六十万不到。几年前电力局造预算时就要八十万，这几年物价又涨了，还差着三十多万，难啊！”柳大权板着手指头跟我算，算得我蛋痛。

    我说：“确实差很多。”

    “刚才我跟老郑去了一趟孙德茂家，他老爹答应出个十来万。”看我一脸惊奇的样子，他解释说：“孙德茂啊，就是在市里搞建筑包工头的那个。全家都搬去市里住了。他老爹怕死在外头，一个人住在苏溪。”

    我以前是听过有这么一个人，不过对他的评价不好。传说他的包工队从来不要苏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如果县里解决十万，市里再解决个十万，这事就成了。到时候，苏溪就是灯火辉煌。”柳大权一脸神往的神色，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有节奏地敲打着屁股底下的石头。

    我笑着说：“有柳书记这样的领导，上级不会不管的。我相信，苏溪乡通上电的事，你这一届领导绝对会完成心愿。”

    柳大权苦笑一下说：“你莫拍马屁。”他扫了我一眼睛说：“能不能争取上级拨款，全靠你的报告了。任重道远啊，兄弟！”

    我突然感觉肩上像压了一副千钧重担。柳大权推心置腹的话，让我深切地感觉到，如果苏溪乡在年前没有完成通电计划，我就是全乡人民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