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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马嵬坡夜探父皇,茅庐前佳人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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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了。”白发宫人还在疑惑地打量着苏发,虫娘在柜子里模模糊糊地听到苏发的声音,透过衣柜缝隙往外瞧,看见果然是苏发,又惊又喜,就咣当一下从柜子里钻了出来。苏发闻声而入,见是真娘,悲喜交加。

    虫娘急切地问:“苏发,外面的形势如何?你怎么进来的呀?”

    苏发说:“我们先出城再说,虫娘,我们走吧”。

    然后,苏发回头,深深地朝白发宫人鞠了一躬,拉着虫娘的手就往外走。

    虫娘抱着老宫人痛哭,要老宫人随他们一起走,老宫人抚摸着虫娘的发髻,温和地说:“孩子,逃命去吧,尽快去见你的父皇,你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血浓于水,他不会不管你的。”虫娘担心地问:“嬷嬷怎么办?”

    老宫人淡淡地笑:“我一个老婆子,皇上早已不记得我了,叛军才不会把我怎么样。”说着推开虫娘,幽幽地说:“走吧,孩子。”

    虫娘含泪离开白发宫人,一路躲过叛军和流寇,苏发将虫娘抱在马背上,紧紧揽在怀里,连夜狂奔,奔出长安城外三里多路,就在一个事先约好的树林边等候去广平王府寻找王妃的几个侍卫,等了好久,才见几个骑马的侍卫归来,

    得到的消息是,广平王府已经被洗劫一空,王府上下每个角落都搜查过了,没有广平王妃沈珍珠的踪影。

    虫娘急得大哭,苏发安慰道:“虫娘,别太难过,也许广平王府有什么秘密通道,王妃娘娘已经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虫娘只得求菩萨保佑,双手合十祈祷着,泪水若断了线的珠子。

    几个人快马加鞭连夜往金城方向奔去……

    黎明时分,胡风和阿三两个满头大汗地从长安赶了回来,见到夫人小姐,嚎啕大哭:“小姐,夫人,胡管家,不好了,咱们府上被叛军放火烧了,夜里黑魆魆的,只有残垣断壁,连个人影也看不到,几个留守的丫鬟门护也不知跑哪里去了,还是被烧死了。我们四处呼唤着老爷,也没有人答应,怕引来叛军,又担心夫人和小姐的安全,我们就赶了回来。”

    胡夫人闻言啼哭不止,真娘牵挂父亲的安危,泪水盈眶,但她现在只能选择坚强。小惠道:“小姐,夫人,你们都别难过了,老爷本是一早去早朝了,并不在府上啊,只要老爷是安全的,就有团聚之日。”

    真娘道:“是这个理,豪宅华府金银财宝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人在,家就在,只是老爷现在会去哪里呢?”

    真娘想起父亲临走前曾说起过要和监察御史高适一起组织敢死队的事,心下思忖,还是要多留意敢死队的消息。遂命胡忠过来,嘱托他快回长安的家中寻找自己的妻儿,顺便打探一下可否有大唐政府官员招募敢死队的事情。

    胡忠爽快地答应,带着一小厮立即驾车返回长安城。胡风战战兢兢地说:“小姐,长安城里的那些官员,现在肯定见风使舵,为保命多半都投降安禄山了,哪还有敢死队啊?长安城到处是尸首,血流成河,我和阿三这次回城也是九死一生,我看胡管家这一去,能否回来都难说啊,不如,我们先行一步,逃命要紧啊。”

    阿三也附和着说:“小姐,老爷早上不是也说,让我们先行一步吗?

    再说,老爷也知道我们去苏州,他会一路找回去的。”

    真娘叹口气说:“先等等吧,还有胡管家的妻儿呢,胡管家若能找回老爷,人也就齐了,叛军的目标是长安,不是我们这些逃亡的百姓。”

    见真娘这么说,小惠和香云忙用铁壶打了些水,又摸黑弄了些干柴稻草,点燃了烧水,给众人解解渴。

    却说胡忠一路驾车来到长安,经过杀戮和抢劫后的长安还没平静下来,叛军在挨家挨户,翻箱倒柜地搜查,将老百姓家值钱的东西一并没收。

    凡是有点姿色的妙龄女子,也被叛军抓走,进入长安的叛军迷恋长安的富庶繁华,个个孵化堕落,滋生骄糜之情,再没有向西挺进的热情,在长安醉生梦死。

    胡忠看到朱雀大街的墙上贴着告示:大燕国皇帝悬赏寻佳人。胡忠隐隐约约看见安禄山万金悬赏寻找的人正是胡瑞贞和王落落。

    这胡瑞贞不就是府上的千金小姐真娘吗?胡忠忐忑不安地看了几眼,正巧几个拿着刀剑的叛兵凶神恶煞地过来,胡忠机灵地迅速绕进一个巷子。往巷子里行了一段路,见一群人在街头交头接耳议论,太子李亨和广平王李俶就要带兵打回长安来了,一个疑惑地问:“消息可靠吗?”

    另一个说:“怎么不可靠?翰林大学士胡雪松和监察御史高适大人密室议事,被我表弟亲耳听到了,我表弟在高大人家当差,这还有假。”

    一个憨厚的后生饶有兴趣地说:“怪不得,我听说很多武林高手组成敢死队,专门对付叛军的,已经有不少叛军将领和士兵被暗杀,真是乱世出英雄,大快人心啊!”

    胡忠听到‘胡雪松、敢死队’这几个字,心中咯噔一下,忙上前拉住憨厚小生的胳膊问:“敢问公子翰林大学士胡雪松现在何处?”

    那一脸憨态的年轻人,也不直接回答,而是讪讪地说:

    “你是谁?现在找人谈何容易,大家都躲起来等着打仗了。”

    说完,甩开胡忠的胳膊,几个交头接耳的人匆匆离去。

    胡忠一路躲避叛军士兵,辗转来到自己在永乐坊的家,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躲在家里,胡忠院子里有个枯井,早些年,胡忠又请人在枯井底部的两侧开挖了地道,原本是储存粮食和蔬菜。现在却成了一家人的避难所,叛军杀进长安那天,胡忠的妻儿就靠这个枯井地道躲过了一劫,庆幸的是,永乐坊住的多是普通百姓,叛军士兵过来抢了些财物就走了。

    胡忠敲门无声,就喊着儿子的名字,听到胡忠声音的两个孩子从地道里爬出来开门。

    胡忠的妻子见丈夫回来,哭泣着说:“你终于回家了,我们娘几个天天提心吊胆的,也不知你是死是活。”

    胡忠的女儿小红见父亲回来,赶忙给他倒茶,高兴地说:“爹,永乐坊的老百姓都自发地跟叛军干上了,若一两个叛军胆敢来骚扰,咱们永乐坊的保唐团就躲在暗处,突然袭击,打死叛军士兵,两个弟弟,也要跟隔壁的二虎子参加保唐团,爹不在家,我和娘担心惹出事非,就没让他们去。”

    胡忠脸上露出笑意,赞说:“嗯,如此甚好,小红啊,你这个姐姐做得对,如今大唐皇上都逃了,咱们可不要给他们做耙子,保唐团,保护谁呢?东西两京都是安禄山的了,这大唐也就亡了,如今是大燕国,新皇上就是安禄山啊!”

    胡忠妻子一边和面,一边感叹道:“改朝换代了,胡老爷一家呢?他们还在府上吗”。

    胡忠道:“夫人和小姐逃出了长安城,就胡老爷一个滞留长安了,至今也没个下落,我这次回来,就是带你们往江南去,顺便也打探下老爷的消息”。

    胡忠妻子道:“永乐坊还是安全的,偶尔有几个叛兵察看一下,见都是些柴米油盐过日子的老百姓,没有多少金银财宝,也就散去,我们一大家子人,逃到江南去,怎么过呢?夫人小姐是投奔亲戚,我们做下人的,去投奔谁?”

    胡忠妻子做好手擀面,烧开水煮好面条,又命小红切了些酱菜,和几个鸡蛋一起炒了,一边唠叨着:“家里的鸡都被乱军杀吃了,市面上又没有卖的,幸亏我储存了一缸鸡蛋,腌制了两缸腊肉和酱黄瓜,地窖里又有米面陈酒,

    否则,现在要断炊了。”

    胡忠笑道:“我在胡府做事,常常听到太老爷、老爷、小姐议论大唐的危机,

    就早些让你做好准备,怎么样?你的相公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

    胡忠妻子咧嘴而笑:“看来,你还是要感谢胡老太爷给我保媒,要不,我才不嫁你呢”。胡忠阴阴地笑道:“这几年我可没少从胡府倒腾银子,你跟着我,也算享福了,要不是这兵荒马乱的,我也该讨个漂亮的小妾了。”胡忠妻子举起

    擀面杖就要打,胡忠淫笑着闪开。两口子当着儿女的面,你一言我一语,将面条和炒鸡蛋盛好,胡忠老婆又去切腊肉,给胡忠烫了一壶酒,一家人坐下来吃饭。

    却说几个巡逻的叛军士兵闻见肉味酒香,一起涌向胡忠家的大门,几脚将大门踹开,持刀闯了进去,胡忠正要拉着老婆孩子躲地窖,已经来不及了。

    几个士兵坐下来大吃大喝,一边命胡忠的老婆倒酒,一边吩咐她再加两个菜,胡忠老婆不敢怠慢,就又切了两块腊肉端上去。

    原以为几个叛兵会酒足饭饱而去,为首的一个叛军军官见小红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顿生歹意,拉着小红就调戏,几个士兵一哄而上,抢走了哭爹喊娘

    的小红,胡忠和两个小儿子怎么能阻挡得住身强力壮的叛军,气得直跺脚,大骂:“畜生,真是一帮畜生。”

    却说,苏发将军几个星夜兼程,一路带着虫娘追随皇上的车队人马来到马嵬坡。

    他们还不知道,一场震撼千古的兵变正在酝酿。

    一群饥肠辘辘的吐蕃人正围着马鞍上的杨国忠抱怨逃亡的艰辛,请求杨国忠发放些食物。

    杨国忠满脸堆笑道:“诸位先忍耐一下,现在正是需要大家与圣上同生死共患难的时刻,再坚持往前走,到了剑南蜀地,我保证诸位吃香的喝辣的,美味享用不尽”。

    一群皇家禁军涌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喊道:“杨国忠要勾结吐蕃人谋反了!”

    一个年轻的将士说:“若不是杨国忠,咱们也不会丢弃家人逃亡到这里忍饥挨饿,安禄山反叛的理由不就是杀杨国忠,清君侧吗,我们宰了杨国忠,安禄山就没有了号召力,叛军自然也就退了。”

    禁军群情激昂,一个士兵弯弓搭箭射向杨国忠,杨国忠猝不及防,翻身落马。

    从地上爬起来,杨国忠顾不得伤痛,奸诈地一笑说:“诸位将士,你们别中了安禄山的计谋,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本相一概答应”。见禁军个个横眉冷对,满脸杀机,杨国忠感觉栽了,拔腿就跑。

    禁军挥刀冲上来,一刀砍断杨国忠的大腿,一刀刺穿杨国忠的胸膛,杨国忠口吐鲜血,面目狰狞地看了眼愤慨的禁军,倒地而死,接着,众兵将一刀刀朝杨国忠的尸体砍去,乱刀齐下,祸国殃民的宰相瞬间变成肉块。

    接着,愤怒的士兵寻到杨国忠的儿子、老婆,连同他两个风情万种,淫乱奢孵的姐妹,秦国夫人、虢国夫人一并诛杀。

    霎时整个马嵬坡喊杀声震天,韦见素出来察看,杀红了眼的士兵一见又出来个宰相,拿着兵器就往韦见素头上抡去,韦见素的额头被打得鲜血咕咕直冒。

    恰好经过的苏发将军大喝一声:“别伤害韦大人!”

    士兵们倏地停下了抡在半空的兵器。

    苏发下马扶起韦见素,让虫娘给他包扎,虫娘急忙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衣服,撕成条块,替韦见素包扎伤口。

    这群将士放过韦见素,却像发了狂一般奔向马嵬坡驿站,集结的禁军兵士越来越多,将马嵬坡围得水泄不通。

    李隆基听到嘈杂声,凭敏锐的政治嗅觉,感觉到了不妙。

    高力士强作镇静地进来禀告:“陛下,没大事儿,杨国忠谋反,被士兵们杀了。”

    李隆基一阵晕眩,他拄着拐杖走出驿站门口,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既然杨国忠被诛,就要做个顺水人情,向着活人说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江山还在,一起都好说。

    李隆基慈祥地微笑说:“将士们一路辛苦了,朕命令你们即刻收队,回去休息吧!”

    几百个禁军若天兵一般雷打不动,对天子的命令置若罔闻。

    李隆基慌了,颤巍巍地说:“你们、你们到底要怎样?”

    高力士心领神会地走向禁军队伍,询问将士们有何要求。

    龙虎大将军陈玄礼走向前几步,跪在李隆基脚下说:“陛下,杨国忠谋反,已经被诛杀,贵妃娘娘不宜继续留在您身边了,请陛下忍痛割爱,将贵妃娘娘就地正法”。

    李隆基打了个激灵,感觉如同雷击。

    半晌反应过来,怒道:“你们说什么?贵妃身居后宫,从来不过问朝政,她怎么会知道杨国忠谋反呢?”

    韦见素宰相的儿子扑通跪在李隆基面前,冷峻地说:“陛下,众怒难犯,安危就在一瞬间,臣恳请陛下速做决断!”

    高力士环顾现场拔剑怒张的气氛,怕危及皇上的性命,叹口气,婉言相劝

    说:“陛下,贵妃虽然没有罪,但将士们已经处决了杨国忠,贵妃若还在您的身边,将士们怎么能安心呢?只有将士们心安,陛下您才能安全啊!”

    李隆基的心痛得一阵抽搐,这是逼迫他赐死最爱的人啊!

    堂堂大唐天子,国家都丢了,又有什么力量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李隆基老泪纵横,心如刀绞。落日的余晖照射着他满头的银发,痛苦在脸上凝结,他拄着拐杖来回踱步,猛然停下来,眼神决绝,狠心一挥手。

    透过马嵬坡佛堂的窗户,虫娘不经意间看到了风华绝代的贵妃被活活缢死的全程,吓得跌坐在地,泣不成声。

    苏发跑过来,拉起虫娘道:“你在这里干什么?这里有多危险,你知道吗?快走!”一边连抱带拖地带走虫娘,虫娘受了惊吓,扑在苏发的怀里,

    搂住苏发的脖子就哭,一种被信赖被依靠的甜蜜若一杯醇酒浸入苏发

    突突跳的心,苏发用下巴磨蹭着虫娘金黄柔然的长发,情不自禁地抱紧了虫娘。

    虫娘泪流满面地说:“宫里的人都说我是皇上的女儿,可是皇上从来没认过我这个女儿,我好想去看看他,看看自己的父皇长得什么样子,想不到皇上是那么老态龙钟,又那么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心里一揪,就退到佛堂的窗户下面,不巧又撞见贵妃娘娘缢死,难道我真的是个不祥之兆吗?”

    苏发柔声安慰道:“不是,虫娘,你像月宫里的嫦娥一样美,是个小仙女,

    遇到你的人会好运的,你看,潼关失守,全家覆没,我一想到你,

    就全身有了力量,才死里逃生啊!”

    虫娘含泪半信半疑地看着苏发,无限哀伤地说:“我自幼丧母,在掖庭宫长大,自从知道我是皇上的小女儿,我就开始恨他,恨他只有对贵妃娘娘的爱,却对我没有一点父女之情,如今,看到他那么苍老,那么衰弱、那么绝望、那么可怜无助、我的心却没有一点快感,只是隐隐作痛。”

    苏发感慨地说:“这也许就是父女骨肉之亲的缘故吧。”

    虫娘吸了下鼻子说:“苏发,我想去看看皇上,你陪我,好吗?”

    苏发点点头,体贴地说:“好,虫娘,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暮色沉沉,天空低矮,残月似横卧在两棵槐树的枝丫间,苏发扶着虫娘

    穿过佛堂走廊,只见一个穿着龙袍的耄耋老者在悲哀地哭泣,那哭声动人心魄,撕心裂肺,哭了一会,那老者仰望残月,悲怆地道:“玉环,原谅朕吧,朕对不起你”。高力士一脸伤悲地站在一边,不停地叹气。

    虫娘不觉心生怜惜,鼓起勇气走向前,递给李隆基一条手帕。

    轻声说:“陛下,贵妃已去,您保重龙体要紧啊!”

    借着月光和烛光,李隆基抬起昏花老眼看到一个金发碧眼,高鼻美目的少女站在他面前,恍若在梦中,老皇帝惊奇地说:“你是,曹耶娜姬?朕好久好久没看见你跳舞了。”

    虫娘闻言轻举白纱扇袖,若孔雀开屏般在月光里翩翩旋转,轻快地跳起了胡旋舞,身姿柔若拂柳,忽急忽慢,千转百回,一袭白裙好似旋出一朵朵风中盛开的白莲。

    李隆基好似从梦中惊醒,吃惊地问:“你是谁?我的爱妃曹耶娜姬已经去世十七年了。”

    虫娘泪光盈盈地说:“陛下,我是虫娘。”

    老皇帝双手颤抖,情绪激动地说:“虫娘,虫娘,朕想起来了,你是

    朕的小女儿,朕的爱妃曹耶娜姬给朕生的小女儿,孩子,你竟然长这么大了”。

    虫娘悲愤地说:“您还知道您还有一个叫虫娘的女儿。”

    李隆基哆嗦着伸手要抓住虫娘的手,虫娘忙闪开,李隆基怔怔地看着虫娘,

    忽然呜呜地哭起来,高力士走过来,轻声劝慰说:“虫娘,你回去吧,

    皇上哀伤过度,老奴该服侍他休息了。”

    虫娘看了眼老态龙钟、几乎被痛苦和绝望吞噬的李隆基,禁不住鼻子一酸,忍痛翩然离去。

    苏发被虫娘刚才绝美的舞姿惊呆了,见虫娘向自己跑来,情不自禁地伸开双臂抱住虫娘,虫娘依偎在苏发怀里,失声痛哭。

    真娘和胡夫人同两个家丁、两个丫鬟一直在长安城南三里外的路边等候管家胡忠的到来,等了一天一夜也不见人影,眼看又到黄昏时分,真娘就在路边的杨树上作个记号,留下几个字:“往前走,潘家村见。”

    胡风又赶马车走了五六里路,找到可以喂马的地方,幸亏是夏天,

    人在马车上也可以休息,小惠和香云在潘家村的一户人家借来柴火、锅灶

    做饭,将就些吃了晚餐,就在这家院落里休息。

    这户人家的主人是一位老婆婆,还算和善,老婆婆絮絮叨叨地说:“儿子跟哥舒翰元帅在潼关同叛军打仗,潼关打败了,也不知道儿子是死是活,村子里的年轻人都跑了,就剩下俺这样跑不动又恋家的老废物了”。

    真娘心里一惊,想到这婆婆的儿子十有八九已经牺牲了,也不忍点破,宽慰道:“老人家,听说潼关战败后,将士们又都转移到北边的郭子仪将军手下了,您也别太牵挂,说不定哪一天就忽然回来了,您老要养好身体等着。”

    老婆婆见真娘这么说,转忧为喜道:“那我老婆子好歹有个盼头了”。

    说着,忙去摆香案,跪在菩萨面前不停地祷告。

    真娘也禁不住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已经两个月没有叶护的消息了,

    那个鸳鸯帕子她已经不那么在乎了,她只希望叶护能平安,如今府邸已经被叛军焚烧,家也没了,叶护即使来了长安,也无法找到自己,只有尽快地去苏州的外祖父家,若叶护心里还有她,他一定会去苏州的孙府找她的。

    想到父亲,真娘又担心起来,虔诚地为父亲和两个征战的哥哥祈福。

    辗转反侧一夜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天蒙蒙亮,就听到院子里的树梢上鸟儿啾啾,真娘睁开惺忪睡眼,忽听院子里人声嘈杂,真娘忙起床。小惠走出门去探了下头,欢喜地说:“小姐,胡管家回来了。”

    只见胡忠一脸疲惫地进来,东张西望,神情鬼祟地问:“小姐呢!”

    真娘掀开帘子,笑嘻嘻地问道:“胡管家,老爷可一同来了?”

    胡忠支支吾吾,也不答话,咳嗽了一声,忽然从门外闯进来十几个叛军,

    个个全副武装,提刀持剑而来。为首的一个横眉冷眼的军官模样的,凶巴巴地问:“哪个是胡瑞贞?”

    真娘唬了一跳,见胡忠耷拉着脑袋,一副愧疚无脸的样子,瞬间明白,

    胡忠背叛了胡府,投靠了安禄山的叛军。

    真娘瞠目而视胡忠,鄙夷地说:“胡忠,你回长安就是领叛军过来抓我的吗?”

    胡忠哭丧着脸说:“小姐,我也是万不得已,对不住了”。

    说完,灰溜溜地退下,几个贼兵一哄而上就要来抓真娘,阿三大叫:“胡管家,你良心给狗吃了。”一边奋力护住真娘,小惠见状,奋不顾生地冲到真娘前面,对叛军说:“我是胡瑞贞,我跟你们走,放了她。”

    一个贼兵拿刀在小惠面前晃了晃,淫笑着说:“小妮子,还挺忠义的嘛,长得倒不错,一并捆了,带走!”

    胡风和阿三不顾叛兵众多,拉着真娘就跑,刚跑了几步,就被乱军砍到在地。

    听到院子里的嘶喊声,胡夫人从柴屋里出来,见真娘和小惠都被捆了起来,

    当即就唬地大哭,给叛军头目下跪求道:“求求你,大人,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求你们行行好,放了她吧!”香云也随夫人给叛军跪下,啼哭不止。

    叛军头目道:“胡瑞贞是我们大燕国皇帝的妃子,怎么可以放走?

    你讨了个大燕国皇帝做女婿,偷着乐吧,鬼哭狼嚎什么!”

    说着,一挥手,命令几个叛军,“快走!”

    真娘拼命挣扎,喝道:“放开我,你们这些叛贼”。

    一边扭过头来,用牙齿狠狠地咬住一个叛兵的手臂,那贼兵痛得哇哇大叫,

    另一个贼兵啪地给了真娘一个耳光,真娘痛得差点昏厥过去。

    见女儿被叛军掳走,胡夫人紧紧抱住叛军头目的大腿,嚎啕大哭,苦苦哀求。那叛军头目咬咬牙,狠狠地踹了胡夫人一脚。

    真娘一边挣扎,一边呼喊:“娘,胡风,你们先到苏州去,到苏州去,我会去找你们的,快走啊!”

    真娘和小惠被押上了马车,马车晃晃荡荡直奔长安城。

    阿三平日里是胡忠的心腹,做过不少坏事,关键时刻,却忠心护主,为救真娘倒在叛军的屠刀之下。胡夫人和香云、胡风唏嘘不已,找个地方将他掩埋了,又烧了些纸,哭了一回。主仆三人找回一辆马车,胡风要按真娘嘱咐向江南进发,胡夫人因真娘被叛军抓走,哭泣着不同意再往苏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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